>我曾是KPL最强打野，因手伤退役那天，死对头队长当众摔了奖杯。

>三年后他带队来我的大学打表演赛，观众席尖叫着他的名字。

>却没人知道——他每晚都在宿舍楼下等我，把脸埋在我颈窝哽咽：

>「你当年为什么要骗我说……从不爱我？」

初夏傍晚的空气还带着白日未散尽的燥热，混着体育馆内震耳欲聋的欢呼与空调冷气，一股脑儿灌进后台狭窄的通道。沈肆靠在冰凉的墙壁上，左手无意识地按着右手手腕。

那里贴着一层肤色肌肉效贴，遮掩住底下细微的颤抖和一道浅疤。

隔着一堵墙，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清晰可辨，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砸在他的旧伤上。

“——程屹！程屹！程屹！”

主持人拔高的、激动到破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：“让我们再次恭喜FYG，恭喜程队！拿下本届雷霆杯冠军！程队有什么想对一直支持你们的粉丝说的吗？”

短暂的沉默，随即是那个沈肆熟悉到骨髓里，却又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的声音响起，透过电流，带着点赛后惯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：

“谢谢。”

就两个字，吝啬得可以。

台下却因此爆发出更疯狂的尖叫。

沈肆闭上眼，后脑勺抵着粗糙的墙面。太吵了。空气里弥漫着汗味、塑胶跑道味，还有年轻学生们毫无保留的热情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有点后悔答应系学生会来帮忙盯这场由赞助商牵头、职业战队入校表演赛的流程了。

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，他掏出来看，是学妹林薇发来的消息，一连串的感叹号：「沈学长！！！你到了吗？！后台入口这边需要人核对证件！！救急！！！」

他回了句「马上到」，深吸一口气，直起身，朝着通往后台入口的方向走去。手腕还在隐隐作痛，像是某种阴魂不散的提醒。

越靠近入口，喧嚣声越大，还夹杂着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喊声。他一眼就看到林薇在那儿焦头烂额地跟几个想混进来的学生解释。

“学长！”林薇看到他，像看到救星，“你快来看看这个流程单……”

她话音未落，旁边一阵更大的骚动像潮水般涌来。沈肆下意识转头。

一群人正从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内核区域走出来，走向旁边的专属休息室通道。被簇拥在正中的那个，个子极高，穿着FYG战队的黑金相间队服外套，拉链随意敞着，露出里面的同色T恤。他微微侧着头，神情淡漠地在听身边的经理说着什么，偶尔极轻微地点一下头。

是程屹。

三年不见，他身上的少年气被磨去了不少，轮廓更加锋利分明，眉眼间沉淀着一种居于上位、不容置喙的冷厉。聚光灯追逐着他，粉丝的尖叫撕裂空气，他只是没什么表情地走着，仿佛这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。

沈肆的脚步钉在了原地。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东西不合时宜地猛跳了一下，牵扯着手腕的旧伤也跟着一刺。

就在那群人要穿过连接通道，即将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，程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

他的视线，没有任何征兆地，越过攒动的人头和明明灭灭的手机屏幕闪光，精准地落在了沈肆身上。

那目光沉沉的，像结了冰的湖面，底下却仿佛有看不见的暗流在汹涌翻腾。只是一眼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
沈肆呼吸一滞。

下一秒，程屹已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，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，在一众俱乐部工作人员和保安的护卫下，径直走进了休息室区域，“砰”的一声轻响，门被合拢，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。

那扇门像是某种分界线。

周围的嘈杂瞬间回归，变本加厉。有几个女生激动地议论着刚才程屹是不是往这边看了一眼，夹杂着对沈肆这个陌生面孔的好奇打量。

“……没事吧学长？你脸色不太好。”林薇担忧地问。

沈肆猛地回神，压下喉咙口的干涩，勉强扯出个笑：“没事。流程单给我看看。”

他接过那张薄薄的纸，指尖有些发凉，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脑子里反复回放的，是刚才程屹那双眼睛。

冷的。空的。带着审视，还有……恨？

他觉得大概是场馆里的灯光太晃眼了，晃得他眼眶发酸。

表演赛结束后是惯例的粉丝互动环节，沈肆以身体不适为由，把后续工作交接给其他人，几乎是逃离了那座沸腾的体育馆。夏夜的风带着一丝难得的凉爽吹拂在脸上，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。

回到研究生公寓，室友还没回来。他冲了个澡，水流冲刷过身体，却冲不散心头那股滞闷。右手腕又开始持续不断地传来细密的痛感，像个恶劣的老朋友，准时在阴雨天或者他情绪波动时前来拜访。

他草草擦干头发，坐到书桌前，打开电脑。鬼使神差地，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了“程屹”两个字。

大量的新闻、视频、图片弹了出来。

最新的报道自然是关于今晚刚刚结束的表演赛和他的亮相。「程神驾临A大，引爆全场！」「FYG队长程屹现身高校表演赛，人气爆棚！」

下面关联着的，是三年前，他宣布因手伤永久退役的那场新闻发布会的视频截图。照片上的他穿着不再属于任何战队的普通衬衫，脸色苍白，对着镜头努力保持着平静。而紧挨着这张图的，是一张抓拍于同一天晚上，某个业内庆功宴流出的高糊照片——

画面正中央，程屹站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之外，脚边是一只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奖杯底座碎片。他背对着镜头，看不清表情，只能看到一个紧绷到极致的背影轮廓，以及垂在身侧、死死攥成的拳头。

当时这张图在网上掀起过轩然大波，各种猜测众说纷纭。有人说他是输不起，因为宿敌退役无人再能与他一较高下而愤怒；有人说是FYG内部不和；更离奇的猜测比比皆是。

只有沈肆知道，不是那样的。

他知道那是为什么。

就像他知道，程屹那句当着无数媒体说出的“他（沈肆）？一个无关紧要的对手罢了”，并非真心。

窗外夜色渐浓，远处城市的霓虹勾勒出不真切的轮廓。沈肆关掉网页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，只有空调运转的低鸣。

手机屏幕忽然亮起，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，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发来的短信，只有言简意�赅的两个字：

「下来。」

沈肆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骤然缩紧。他走到窗边，撩开窗帘一角，向下望去。

公寓楼下的路灯旁，高大的香樟树投下斑驳摇晃的阴影。阴影里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他没有穿FYG的队服，只套了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，帽子扣在头上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指间夹着一点猩红，明灭不定。

他似乎有所感应，抬起头。

隔着五层楼的距离，隔着昏黄的光线与摇曳的树影，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猝然相撞。

没有闪躲，没有犹豫。

沈肆放下窗帘，在原地站了几秒，然后转身，拿起钥匙和烟，无声地走出了房门。

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，又在他身后一层层熄灭。夜晚的凉意顺着敞开的单元门渗透进来。

他刚走出门禁，胳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，猛地向后一带。天旋地转间，后背重重撞在单元门外侧的墙上，冰冷的瓷砖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寒意。

不等他反应，一个滚烫沉重的身躯便压了上来，带着浓郁的烟草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赛场后台的古龙水味道。

程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里，呼吸灼热而急促，喷吐在他的皮肤上，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
预期的质问或者嘲讽并没有到来。

压着他的男人身体在轻微地发抖。过了好几秒钟，一声压抑到极致、仿佛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哽咽，伴随着湿热的气息，钻进沈肆的耳膜。

“你当年……”程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，每个字都像是裹着砂砾，“为什么要骗我说……”

他吸了一口气，肩膀绷紧，后面的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：

“……从不爱我？”